肖明生在父亲的墓前。记者邱浩 摄
讲述人:肖明生,肖春发次子,今年67岁,现居住在全州县两河镇新富村委板塘村。
■讲述
父亲成了一名活着的烈士
“父亲去世后,留下的遗愿就是死后迁回来安葬,陪伴和守护战友们。”今年8月,肖明生将父亲“接回”湘江战役故地时,吐露衷肠。
肖明生说,他的父亲肖春发是一位老红军,年出生于江西省于都县宽田公社杨公大队永红自然村。
年毛泽东发动秋收起义,创建了工农红军,开辟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肖春发于当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他所在的部队是红军第三军第三师第一团第一营第三连第一排第三班,班长是姓梦的。
肖明生看过父亲生前写的报告材料,上面讲述:年,肖春发跟随军队从沙洲镇出发,开始二万五千里长征,历经江西、广东、湖南、广西的昌岭、洛昌、民宁、飞仲、仲沙、钦桥、江华、永明、道县、仙子脚、蒋家岭、嘉会,到达灌阳的水车。在水车鸭子口与桂军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后又来到文市。
肖明生记得父亲讲过当时受伤的情景:一天上午,他的部队路过瑶上村的牌楼边时,敌机从空中投下炸弹,他和三名战友被炸。那三名战友当场牺牲。当时父亲的右腿、腰、肩三处受重伤,昏迷很久,待醒来时,衣服、证件、金钱等物被人搜走。
肖春发因伤势过重,不能行走,因此掉队了。幸亏瑶上村田湾林村村民陆锡富冒着杀头的风险救了他。为了安全,将他藏在一间灰屋里,每天送饭给他吃,又四处聘请草药医生,给他治伤。经过两个多月治疗,肖春发的伤才基本好了,他想去追赶部队,但为时已晚,没办法,后在村民的好心劝留下,一直留住板塘村。
陆锡富家并不宽裕。肖春发为了生活,经陆锡富的兄弟陆锡户、陆锡*介绍,去帮别人养牛,后又到白布兴村蒋白花家做长工达六年之久。
蒋白花也不富裕,家里多添了口,生活捉襟见肘。于是,蒋白花将肖春发介绍给全州两河镇新富村委瓦子脚村村民廖子顺家做儿子,暂时安下身来。
年,肖春发和湴田村村民邓运妹结婚,当年生下了大儿子。大儿子长大后,就留在湴田。
年,全国解放后,肖春发分得了瓦房一间半,水田五亩,生活改善了,并当上了生产队队长。在生产队期间,他思想进步,积极领导生产,保持了红军战士的光荣传统。
“我是年出生的,妹妹肖带娇是年出生的。”肖明生回忆说,母亲在那时患了神经病,失去了自理能力,更不知如何护理和管教儿女。
无奈之下,肖明生被父亲过继给本大队白竹坪村村民谌敦民抚养。肖带娇长大成人后嫁到了瓦子脚村。
肖明生仍记得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件事:父亲当生产队长时,在板塘耳木塘一带开采磷矿,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数具人类骸骨,经过调查,父亲发现这些骸骨可能是红军的遗骸。因为当地一直有一个传说,耳木洞里曾经躲藏过红军。于是,父亲就把这些骸骨择地安葬,并在旁边种上苍松翠竹。
年,因离家四十年,思念故乡心切,肖春发把在板塘的两间房子变卖给了村里人。他和爱人迁回原籍于都县宽田公社杨公大队永红生产队居住。当他回到江西于都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登载在牺牲烈士的名录上,成为了一名活着的烈士。
肖春发回老家不到三年,爱人病故。因身边无儿女,就住进了敬老院。在敬老院,他在生活上得到了*府无微不至的关照,可是,因时刻惦念亲人,特别是想念自己的亲生儿女,肖春发于年元月辗转坐车回到离别近十年的瓦子脚村、白竹坪村、湴田村,看望他的亲生儿女。在回全州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全州县*史办公室的领导同志,对他亲切慰问。并询问了解他的情况,让他深受感动。
肖春发这时已年逾古稀,需要人照顾。因他的儿女在全州县两河公社,所以他请求*府准许他迁入全州两河公社居住。乡*府和*史部门积极办理,但因种种原因,肖春发最终还是没能留下来,只能孤独地又回到江西于都的敬老院。
肖明生在白竹坪的养父养母过世后,想把户口迁到江西,去照顾他年迈的生父。但是在回江西的途中,他的迁移证丢了。
年,肖春发病逝于江西于都敬老院,骨灰一直未下葬。
“父亲临终遗言,希望能回到广西与他牺牲在板塘的战友葬在一起。”肖明生说。
为了实现肖春发的遗愿,全州县委、县*府高度重视,于今年多次派工作人员前往江西于都,向肖春发的亲友提出把他的骨灰带回全州板塘村安葬的希望,得到亲友们的同意。今年8月22日,在专车的护送下,肖春发的骨灰从江西“回”到了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并在耳木洞旁边修好烈士墓,红军烈士终于入土为安。[page]
肖春发生前所写的报告。(资料图片)
少先队员给肖春发烈士墓献花。记者邱浩 摄
■回溯历史
肖春发常讲述红军的故事
全州县两河镇新富村委板塘村位于湘桂古大道上。据《板塘红军烈士陵园》碑记:年11月底至12月初,红军沿湘桂古道进入全州两河,经聂家村、隔壁山、古岭头再到板塘村,红三军团、红八军团、红九军团等部队途经此地遭遇国民*桂军追击,许多战士受伤牺牲。其中一支因伤病失散的红军队伍,为了躲避敌人的搜剿,躲进了板塘村旁的耳木洞里,后来不幸被敌人发现,惨遭烟熏,壮烈牺牲。
肖明生说,父亲曾讲过一段往事:年11月,红军长征时在灌阳县文市打一大仗,大批部队从古岭头村走兴、全、灌古道,经过板塘村古桥亭北上,在古岭头村宿营时很多部队驻扎于板塘村后山及耳木塘石壁下。那时板塘村到处是深山密林,部队驻扎很难被发现,当时板塘村人数很少,约60多人,驻扎石壁下及耳木洞内的红军伤病员很难被村民发现。几天后,桂军及地方的地主武装,来村里搜山时发现耳木塘石壁下有数十具红军尸体,又在耳木洞内发现数十具红军遗体,当时枪械被桂军及地主武装拿走了。桂军走后,板塘村的老父辈们用土就地把石壁下的红军战士遗体草草埋葬,耳木洞内的红军战士遗体,由于那年头板唐村父辈非常贫苦,无法将遗体搬运外葬,只有用石块将洞口封存至今。
“父亲在当生产队长的时候,曾带领当地群众从耳木洞挖出了几十具遗骸,埋在洞旁的竹林下。他还常给我们和当地群众讲耳木洞红军烈士的故事。”肖明生说。
板塘村与古岭头相距米。关于古岭头战斗,全州县相关素材汇编这样表述:全州县两河镇新富村委古岭头村,距两河镇8公里,距县城33公里,距灌阳新圩5公里。此处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是湘桂古大道必经之地,红军曾三过于此,古岭头战斗是新圩阻击战的最后阵地。
年11月,中央红军长征在灌阳新圩打完阻击战后,进入两河镇境内。而两河的古岭头是当时湘桂古道的咽喉,是湘江战役新圩阻击战后红军驻扎的最后阵地,桂军想占领这里截断红军过境的队伍。
为了守住这块要地,掩护中央红军前往界首渡江,红军在这一带进行英勇阻击,发生过多次战斗。据记载,年11月27日至30日,红六师十八团在两河境内古岭头村、晋大夫祠山、隔壁山村、烧天岭一带,与国民*部队激战三天三夜,红军牺牲惨重,境内遗存红六师十八团牺牲地———古岭头战斗遗址,隔壁山、古岭头、*仔岩、耳木洞这一带多处埋有红军的遗骨。
而在两河镇新富村委隔壁山,红军长征时,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很多无名烈士就埋葬在这一片山地里。当地至今还流传着一首民谣:“湘桂古道红军路,寸土千滴红军血;湘桂古道红军路,一步一尊烈士身;湘桂古道红军路,一草一木一忠*;湘桂古道红军路,一山一石一丰碑!”目前,隔壁山村民自筹资金近二十万元,已为红军建起了纪念碑。
隔壁山旁一个不起眼的山岭———铁犁冲山。年12月初,红军跟桂军在此发生生死之战,引发了一个悲壮的故事。
据记载,湘江战役中,面对桂军7个团的疯狂进攻,红3军团第5师在位于灌阳县西北部的新圩顽强抗击了三天两夜,以伤亡三分之二的巨大代价,为军委纵队和后续军团撑开了一条渡过湘江的西进通道。年11月30日黄昏时分,红3军团第6师红18团奉命接替伤亡惨重的红5师,担负起新圩方向的阻击任务。接防后,团长曾春鉴、参谋长吴子雄十分清楚眼前形势的危急,以红18团一团之力阻挡住桂军的6个团,是无法做到的。但为了保证后续部队安全过江,他们必须死守在此。两人决定在新圩南面楠木山村一带布防,具体部署是:以两个营扼守楠木山村附近的炮楼山,一个营布防于陈家背。
12月1日拂晓,桂军对楠木山阵地发起猛攻。这是一场力量对比严重失衡的战斗。红18团依托简易阵地顽强抗击,很快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弹药消耗得差不多了。战士们毫不畏惧,与桂军短兵相接,展开白刃格斗,用石头砸、刺刀拼,最后干脆与蜂拥上来的敌人厮打肉搏起来,以血肉之躯阻挡住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但伤亡也越来越大。为避免全军覆没,红18团炮楼山防守部队被迫后撤,向布防在陈家背的那个营靠拢。桂军占领炮楼山后,紧紧咬住不放,一路跟踪追击。红18团的两个营刚撤到陈家背,桂军便扑了过来,激战至中午,红18团一部在陈家背陷入敌人重围,另一部在曾春鉴率领下突围而出,边打边撤,但在向湘江岸边转移途中被分割包围于全州隔壁山村的铁犁冲山一带。
红18团指战员抱定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牺牲精神,在铁犁冲山与优势敌军进行了殊死拼杀,终因寡不敌众、弹尽粮绝,红军战士血洒疆场。大火烧红了此山的半边天,红军烈士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山头。从此以后当地群众把此山改称为烧天岭以纪念这支英勇的部队。
“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常常跟我说这些红军故事,”肖明生说,“我会将这些故事继续给后人讲下去。”现在,肖明生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守护在耳木洞旁新建起的板塘红军烈士陵园。“作为红军后人,我有义务和责任弘扬长征精神、讲好红色故事、传承红色基因。”
记者邱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