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红军在长征途中哪一仗打得最激烈、最艰苦、最悲壮、最辉煌,当属湘江战役无疑。
此战结束,原本碧绿清幽的湘江水放眼尽赤,烈士的遗体充斥两岸,民间从此流传出无限沉痛的谚语:“三年不饮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鱼。”
年11月,中央红军争分夺秒地在征途上疾奔,而蒋介石一看地图就知道了中央红军的意图:跨过湘江,挥师北上,与停驻在湘西的红二、红六军团会合。为此,蒋介石调兵遣将30万,依托湘江天然屏障,构筑起第四道封锁线,准备压缩中央红军于湘、漓两水以东地区,形成一个“口袋阵”,然后责令两广军阀从后面扎紧口袋,迫使中央红军进行决战。
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是:倚仗自己在兵力数量和武器装备上的巨大优势,将中央红军“包围全歼于湘江东岸地域”。
这时,中央红军已处于战略上的被动局面,而红军“左”倾领导者李德、博古面对强敌和险境,指挥失措,要求上下将士坚决打击尾追之敌,迅速开辟西进越过湘桂边界、进入广西抢渡湘江的道路。
其结果是:英勇无畏的红军将士最终突破了敌人设防最严密的一道封锁线,胜利渡过湘江,但红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兵员折损过半,中央红军从出发时的8.6万人锐减到3万人,作战部队伤亡超过三分之二。
11月25日,北风凛冽,寒气逼人。中央红军兵分两路抢渡湘江,以红一军团为右翼,红三军团为左翼,红五军团为后卫,八、九军团等部为侧应,掩护中央纵队和军委纵队过湘江。
11月27日,红一、红三军团控制了界首到屏山渡30公里的湘江两岸和中央纵队西进的左右两侧,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早已架起了浮桥。如果中央纵队随红一、红三军团及时赶到湘江,渡江突围并没有太大的困难,但令人遗憾的是,在李德、博古的错误指挥下,“中央纵队的行动极其缓慢”。
时任红三军团政治部保卫局侦察部收容队副队长梁思久说:“他们仍然抬着从苏区带来的坛坛罐罐,每天只能行走20公里,足足走了4天才到湘江边。”
28日,湘江战役打响,从11月28日至30日,在抗击了两天两夜后,中央红军没有一支部队渡江,“左”倾错误领导者实行的搬家式转移明显地拖延了军事行动。
在党和红军生存亡的紧要关头,刘伯承先要求师长陈树湘率红34师为全军后卫,在广西灌阳水车一带阻击敌军,掩护主力红军抢渡湘江。
刘伯承叮嘱说:“你们既要完成军委赋予的光荣任务,又要有万一被敌人截断后,孤军作战的准备!”
陈树湘带领全师与会干部宣誓保证说:“请军团首长转告朱总司令、周总政委,34师坚决完成军委交给的任务,为军团争光!”
陈树湘,长沙县福临铺人,母亲早逝,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个佃农,没有自己的土地,陈树湘8岁就成为了地主家的小长工。后来家乡大旱,田里颗粒无收,陈树湘跟随父亲流落到长沙市小吴门外陈家垅,以种菜、宰猪、帮厨为生。
在长沙,陈树湘的住址与毛主席的住地清水塘仅一岭之隔,在前往清水塘挑水送菜的日子里,他认识了毛主席、杨开慧、何叔衡、李维汉、周以栗、滕代远、郭亮、毛泽覃等人,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投身入农民运动中。
年9月,陈树湘参加了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他所在的警卫团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他随部队上了井冈山。
在井冈山,陈树湘先后担任过连长、特务营党代表等等。
年,年仅26岁的陈树湘被福建省军区任命为独立第7师师长。不久,调任红19军54师师长。后来,红19军缩编为34师,陈树湘成为了红34师师长。
在红军指挥员里,陈树湘以善守著称。在坚守泰宁的战役中,他冒着国民党飞机的狂轰滥炸,多次打退汤恩伯部88师和89师3万余众的进攻。而在梅口防御战中,他更是截击国民党军周浑元部7天7夜。在建宁高虎垴,他阻击敌人十多天,粉碎了国民党军的进攻意图,使得国民党前线总指挥陈诚被撤职。
这次在灌阳水车阻击敌军,陈树湘再次发扬了其善守敢战的狠人作风,指挥全体指战员从东、南、北三面死死顶住敌夏威部、李云杰部、薛岳部、周浑元部、罗卓英部等十几倍于己的敌人敌人,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血拼了战了4天5夜,终于胜利地掩护中央和军委两个机关纵队及红军最后一支部队——红八军团顺利渡过了湘江。
红34师原有的多人血拼到只剩下不足千人。
而且,湘江沿岸各个渡口已完全被敌人封锁,红34师被敌人截留在湘江东岸,无法渡江追赶主力。
年12月2日,陈树湘率部翻越海拔多米的宝盖山,试图在湘江边的凤凰咀徒涉渡江。
这,对红34师而言,是渡江的唯一机会。
但遭到桂敌43、44两师猛烈阻击,师政委程翠林、政治部主任蔡中和两位团长相继阵亡,部队又伤亡了多人,剩下的七八百人,也已被敌人冲散。
陈树湘果断决定,撤入都庞岭,另找机会。
部队退到洪水青,又遭到了广西民团的伏击。
直到夜幕降临,才把敌人击退。
而红34师已弹药将尽。
也在这个时候,他们接到军团部电令,指示他们退回湘南打游击。
陈树湘立即组织会议,宣布:第一,寻找敌兵薄弱的地方突围,到湘南开展游击战争;第二,万一突围不成,誓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
第二天,敌人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陈树湘留下团掩护,自己和参谋长王光道率、两团,突出了重围。
年12月9日,红34师余部多人来到都庞岭南麓,在道县清塘镇小坪村附近,遭到道县保安团团长唐季候的截击。
红34师奋起迎击,将敌人打退,沿江永的上江墟,道县的田广洞、立福洞,铜山岭山脉继续前进。
年12月12日,红34师来到江华桥头铺附近的牯子江渡口,江面雾气蒸腾,死一般寂静。
然而就在部队摆渡行至江心时,遭到了埋伏在对岸的江华民团的伏击。
在抢渡中,陈树湘腹部中枪。
看到师长中枪,战士们一齐狂呼怒吼,冒着枪林弹雨渡过江对岸,杀散了敌人。
这时的陈树湘已经无法走路,由战士用担架抬着,从江华界牌向道县四马桥方向退却。
年12月14日,红34师余部余人又在道县四马桥附近的早禾田遭到道县保安团一营的伏击。
部队且战且走,来到银坑寨。
陈树湘最后一次集合阵地上的战士,清点人数。
仅剩的一个连长报告说:“我们现在还有53人,15名轻伤员,7名重伤员。枪支有余,然而子弹只有发……”
陈树湘再也无法躺在担架上了,他用绑腿带扎紧伤口,挣扎着站起来,提着枪,带着两个警卫员和机修员占领银坑寨附近的洪都庙。
敌人进攻开始了。这时的敌人已经纠合了江华、道县、宁远三县的保安团,从四面作方蜂拥而上,狂叫着扑向洪都庙。
陈树湘带领大家依据洪都庙的有利地形,阻击敌人,但看到事态已经越来越严重,他决定用自己的枪声吸引敌人的火力,掩护其他的战友突围。
在激战中,陈树湘腹部失血过多,最终昏迷过去,成为了敌人的俘虏。
在四马桥坐镇指挥的道县保安团一营营长何湘,命人将陈树湘抬到一爿布铺里,为他找医送饭,企图从陈树湘口中得到红军的情报。
陈树湘拒医绝食,决意一死。
年12月18日拂晓,何湘命人将陈树湘抬上担架上,由他本人亲自监督抬往道县县城。
上午8时,一行人到了道县蚣坝镇石马神村附近的将军塘,躺在担架上的陈树湘乘敌不备,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用手从伤口探入腹内,攥紧肠子,大吼一声,拼力一拽,将肠子拉出绞断,壮烈牺牲,实践了他“为苏维埃共和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豪迈的铮铮誓言,时年29岁。
恼羞成怒的国民党军残暴地割下了他的头颅,先在当地示众,然后装入一个竹篾笼,送往长沙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的“剿匪司令部”,被悬挂在长沙市小吴门外中山路口的石灯柱上。
道县蚣坝镇的群众等国民党军离去后,冒着生命危险,将陈树湘没有头的遗体和他的警卫员一道掩埋在潇水河畔、上关大桥西头北侧的一座小山坡上,人称“双巴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