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6月7日凌晨,汉口东北郊区的一座两层小楼突然失火,浓烟滚滚。当救援人员扑灭火势,冲入被反锁的楼内时,发现有位中年男子已经窒息去世。这名死亡的男子,就是在长征时期负责为大部队开路,指挥飞夺泸定桥的红二师的师长陈光,去世时仅49岁。不过当时陈光已经没有任何职务,被软禁了快4年。
曾经,他是林彪麾下摧城拔寨的嫡系王牌,救过林帅的命,是林颇为信任的革命战友,在红1军团和八路军中两次代替林彪的职务,在日军中也鼎鼎大名的中共名将,但在解放战争中逐渐淡出指挥一线,建国后由于工作方式上出现一些失误,被错误定性,而偏执、刚烈的陈光拒不承认错误,直到上述悲剧发生。
陈光救过林彪的命
年,陈光出生于湖南宜章县的农民家庭。19岁那年,贫苦出生的陈光参加了农会,“马日事变”发生后,农会中的共产*员被杀,陈光也被通缉,但在外逃前,他悄悄将农会的12支枪埋下。年,当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来到宜章时,陈光挖出12支枪,并带领组建的农民赤卫队加入红军,这在当时可是大功劳,因为红军组建初期,武器十分匮乏。
井冈山会师后,陈光成为红29团3连连长,跟随队伍辗转作战。年2月,国民*发动对中央苏区的第一次围剿,激战中,红1军团第4军第一纵队林彪的指挥部被敌军包围,当时担任林彪麾下一支队副队长的陈光不顾危险,率部将冲入敌阵,背上林彪突围出来,混战中陈光右腿中枪,医院感谢了陈光,伤愈后被口头嘉奖。
林彪红军时期关于此事,陈光后来在年4月延安整风运动期间写的自传中有提到:
“打唐云山,营救林彪,决心牺(牲自)己救上级,得口头奖一次。”
当时林彪也在延安,并且作为直属领导看过陈光写的自传和审查结论。因此说,陈光是林彪的救命恩人是没有疑义的。
开路先锋红2师
在尔后的两次反围剿中,陈光骁勇善战,表现突出,相继出任支队长、团长、师长,一路火箭速度升迁。年8月,陈光成为少共国际师首任师长,第一仗就歼敌余名,并缴获大批武器。3个月后,陈光调任红1军团第2师师长,而当时林彪已经是红1军团的军团长了。
陈光
在红2师师长的位置上,陈光与*委刘亚楼带队开始了长征,并担任红军的开路先锋,成为红1军团的铁拳,在长征期间留下了赫赫威名。年11月,红军突破国军第三次围剿,蒋介石调来40万大军布防湘江,准备将红军消灭在湘江东面。为了突破封锁,陈光率红2师在界首、觉山一线阻敌断后,成功掩护主力部队渡过湘江。
飞夺泸定桥
进入贵州后,红2师4团于年底抢占了乌江天险,让大部队顺利过江,直取遵义,让遵义会议得以召开,会议期间担任10多个昼夜的警卫任务。年5月29日,陈光指挥红2师4团一天急行军公里,飞夺泸定桥,打开红军北上的生死通道。而在抢夺娄山关、智取天险腊子口等战役中,都留下了陈光的身影。不过由于建国后陈光被错误定性的身份,在很多地方隐去了他的名字。
在年延安时,*组织曾评价了陈光在长征中的功绩:
“在长征中,陈光对中央红军北上,渡出险境,贡献极巨。”
两次代替林彪职务
陈光开挂的军功背后,其实都是命换来的。在红军时期,陈光总共负伤十次,有人笑言每次负伤后,他都能升一级。但仔细一想,陈光十次负伤都没有牺牲,也不得不说是个不小的奇迹。在红1军团时期,红军内部就流传一句顺口溜:“林彪手下三杆枪,陈光周昆和王良”。而三杆枪中,也只有陈光最终活到了建国后。另外,从这句话中也足以见得,陈光在当时的军中地位。
陈光(左)、王良、周昆
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经过整编的红1军团,总共余人,陈光出任副军团长,成为林彪的副手。之后,林彪出任红军大学校长,推荐陈光成为红1军团代军团长。这时候起,陈光已经成为我*的高级将领。
年8月,国共合作时期,红1军团和红15军团改编为八路军师,师长为林彪,而陈光则是师旗下旅的旅长,旅旅长是后来的徐海东大将。师奔赴抗日前线后,陈光和徐海东作为猛将随林彪重拳出击。在平型关,他们设伏歼灭多名日军精锐,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平型关战役后,陈光的旅在广阳大发神威,伏击了日军第20师团并取得了胜利。
八路军
师接连取得胜利,让林彪极为高兴。年3月1日,林彪因为身穿缴获的日军黄呢子大衣策马奔腾,被共同防区内阎锡山的哨兵误以为是日本军官开枪误伤,子弹射穿了肺部,随后被转移到苏联治疗。在林彪负伤后,师群龙无首,需要马上有人代理林彪的职务。本来最佳人选是副师长聂荣臻,但当时聂已经率领一部分人到了晋察冀根据地,无法赶回。师参谋长周昆当时刚潜逃,不知下落。在陈光、徐海东以及师*治部主任罗荣桓三人中,八路军总指挥朱德和副总指挥彭德怀都比较青睐陈光,于是电令陈光为师代师长,而在延安的毛泽东,则*组织的名义发电让罗荣桓代理师长一职。最后,毛泽东决定采纳八路军总部的意见,任命陈光代师师长。当然,这其中有个原因,就是八路军当时在编制上隶属国民*府国防部,朱德的任命是上报了国防部的。
成为日军研究的对象
第二次接替林彪职务后,陈光在师代师长的职位上干了5年之久。年12月,陈光和*委罗荣桓率师师部和第团挺进山东,创建山东敌后抗日根据地。期间,陈光带领师打了好几次漂亮仗。最有名的当属年7月,他率部在山东打得日本天皇的外甥长田敏江剖腹自杀,蒋介石听闻后十分开心,特意发电嘉奖,誉此战为“模范歼灭战”,而日军多次召开“检讨会”,并撰写了《陈光部作战研究》,供其他部队学习。
陈光(后排中)与战友在山东根据地时期
在山东根据地,陈光虽然展示了他卓越的指挥才能,但刚烈固执的性格与作风,开始慢慢成为影响山东军*的不稳定因素。在此之前,与他搭档的几位同志,虽然工作上会有些争论,但总体上还算过得去。到了山东,这种情况更为复杂,主要是因为当时在山东根据地,有两支共产*的部队:八路军师和山东军*委员会领导的山东纵队,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指挥混乱,分工不清。陈光与当时的山东分局书记朱瑞、军区*委黎玉因工作经常发生争执,关系紧张。当然,这也再次说明了那个历朝历代都出现过的问题——打江山时摧城拔寨性格刚烈的猛将,但并不一定适合治理江山。当时山东根据地,已经不像之前的长征或者抗日正面战场,可以不管不顾一仗接一仗地打下去,而需要一些战略经营的头脑。
罗荣桓
最终,*中央决定在山东实行一元化的领导,年先后将陈光、朱瑞调回延安学习,师和山东纵队合并,并确立罗荣桓为山东**军的一把手。
年召开中共七大前,陈光的名字本来是在中央委员预选名单上,但毛泽东出于顾虑,划掉了陈光的名字,原红1军团的人只留了林彪一人,这让当时的陈光十分不理解,后毛泽东专门写信给他,并肯定了他在山东的成绩,“你在山东执行的路线是对的”,陈光看到信后释然,并一直将这封信随身珍藏。
在东北,逐渐失去林彪的信任
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国共双方都将目光放到了东北,发挥陈光骁勇善战的时机又来了。10月份,*中央派他到东北听候老首长林彪的调遣。11月,陈光到达沈阳后马上接到林彪命令,让他在黑山、北镇一线组织当地武装形成第二道防线。已经先期抵达东北的罗荣桓遂将从山东带来的一部大功率电台连同机要人员交给老搭档陈光使用。而谁也没想到这部电台,也成为了陈光与林彪关系交恶的开端。
林彪在东北指挥战争
当时国民*精锐被美军军舰运到东北,11月下旬林彪带领前线指挥所从锦州撤到阜新,由于电台不够,造成军令不畅。得知陈光处有一部大功率电台后,发电要求陈光将电台和人员马上移交阜新。但陈光觉得没有电台无法联络、指挥,况且总部已经有两部大功率电台,当即回电希望不要调走电台。之后林彪两度来电催调,并严词责问。陈光只得执行命令,但没有要求机要人员马上出发,而是让其“一两日内带着电台到总部报到”。随后敌军大举进犯,陈光只能携电台后撤,这也让林彪后来在公开场合批评陈光“霸占电台,抗命不交”。
当然,从红军时期就一直是上下级关系的林彪和陈光,应该也算知根知底,并不可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彻底闹僵。主要是接下来,陈光又接连抗命,才逐渐失去了林彪的信任。年3月,随着苏联军队准备撤出长春,国民*调集重兵准备出击,林彪认为此时不宜在长春正面硬碰,而应该坚守四平,中央也同意了林彪的意见。但当时任东满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陈光却没有听林彪的,在4月14日率部队攻打长春,四天后拿下长春。虽然胜利了,但陈光打长春是未经林彪批准的擅自行动。随后6月6日,国共双方经过谈判,达成停战15天的协议,给*治谈判让路。但在停战协议生效前,国民*抢占吉林市以东的新站、拉法,陈光越权调动了他在山东时的老部下,指挥山东第一师和第二师拿下新站、拉法,其间,总部曾发电让立即停止进攻,“以免国民*控告我们”,但这时候仗已经差不多打完。
解放战争时期的国军
所以,在“电台事件”后,陈光其实并没有被削权,而接连两次不听命令的行动,虽然结果都胜利了,但在林彪心中,对这位老部下多少会有些顾虑了。特别是第二次,越权调动本不该归他指挥的部队,这在军中可是大忌讳。
即便这样骄纵,林彪依然还是没有放弃陈光,并在一年后给了他一个机会。年9月,东北民主联军进行整编,林彪让陈光出任第六纵队司令员。这对陈光来说可是件大喜事,一是之前在他在东北指挥的都是地方武装,而这次是野战部队,二是交给他的部队,是他非常熟悉的人马。第六纵队的师团干部大都是陈光以前在红1军团或师的老部下。从这个安排上来看,林彪当时对陈光,可能还是存了点私心的。
杜聿明
12月,陈光的六纵隐蔽开至松花江北线待命,准备南下作战。此时林彪得到杜聿明将进攻哈尔滨的情报,发电让六纵回撤防敌进攻。陈光认为敌军不可能北上,回电建议按原计划行动。此时林彪可能预感到陈光会再次不听命令,越过纵队司令部直接给六纵各师下达命令回撤,电报中甚至还有“不要等待纵队命令”的字样,无疑是架空了纵队司令部。这让陈光大为不满,大病一场,随后被调离第六纵队。从此,陈光这位林彪麾下的猛将,就彻底失去了主将的信任,只担任副职,或者负责后方工作。年,陈光任松江军区司令员兼哈尔滨警备司令,负责后方治安和组建二线部队。
年2月,担任第四野战军副参谋长的陈光随部队进驻北平。在这里,粗枝大叶的陈光不知怎么开始迷上看戏,经常带警卫员去看戏而且不买票,于是有人说闲话:解放军还不如傅作义!结果这话传到北平军管会和四野,林彪知道后脸上挂不住,在3月的四野师级以上干部会议上点名批评陈光“居功自傲”。陈光犟脾气上头,认为是林彪刻意打压他,摔门而去,从此彻底与林彪交恶。
在广州,跟叶帅拍桌子
年1月,新中国刚刚建立不久,陈光赴广州就任广东军区副司令员兼广州警备区司令员。他的直接领导,是华南分局第一书记,广东军区司令员叶剑英,而叶剑英的顶头上司又是中南军委主席、中南军区司令员、中共中央中南第一书记林彪。对于这个新的任命,他很高兴,因为换了个新的环境,虽然还是林彪下属,但已经隔得远多了。
叶剑英
刚到广州,陈光充满新奇。这个毗邻港澳的地区,社会情况比较复杂,而且当时中央对港澳台的情报工作是有严格规定的,这方面陈光由于性格使然,经常随性为之,以至于出现严重失误和违反了干部*策的事。比如他违反干部*策,举办培训班,将老家宜章一些烈士子女招到广州;叶剑英是最熟悉港澳台情报工作的一把手,可陈光有时候是私自决定后,叶才知晓。
当陈光的很多问题被上报到叶剑英面前时,叶剑英觉得有必要找陈光好好聊聊了,但谈话非常不顺利,叶剑英最后只能用组织纪律来规劝:
“陈光,你是*的高级干部,又是老同志,总要讲点组织原则吧。”
陈光的犟脾气此时又来了,怒气冲冲地对着叶剑英拍桌子:
“无原则的批评我就是不能接受。”
刚烈的陈光认为,这是林彪借叶剑英之手,对自己实施打压。所以,一直都不承认错误,而且抵触情绪很大。陈光事件经过广东军区上报到中南军区后,中南军区转呈给了中央,最终陈光被撤销职务,开除*籍并被软禁。这个过程中,林彪作为中南军区司令,肯定是知情的。
年10月,陈光被被转移到汉口继续实施软禁,就一直没出过那栋二层小楼。期间不少旧部来探望,要求他能主动承认错误,交代问题,但陈光拒绝认错,拒绝组织的处理结果,经常在暴怒中大骂林彪,一直到年6月在大火中去世。
陈光与妻子史瑞楚
陈光去世后,他的名字也随着生命一起被隐去很多年。直到他去世30多年后,罗帅夫人林月琴、苏静中将、王宗槐中将等16位老同志联名写信给陈云,希望公正处理陈光同志的问题。年,由中纪委、中组部、军纪委和总*组成联合调查组,对陈光事件展开调查。年4月,经中共中央批准,恢复了陈光同志的*籍和名誉。
平反后,陈光的妻子史瑞楚开始寻找丈夫的骨灰和遗物,但由于年代相隔太远已经无法找到。年,史瑞楚也去世了。他们的儿子在父母走过战斗过的地方捡了石头刻上地名,从湖南老家祖坟捧了一把黄土,以及中南军区陈光去世的小院里的一块树皮,与母亲史瑞楚的骨灰合葬在一起。
讨论:如果授衔,他会是什么军衔?
陈光的遭遇,可以说是一出性格偏执造成的悲剧,这样一位骁勇善战的猛将,在红军时期和八路军时期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并活着迎来了新中国诞生,但却没能迎来开国授衔,着实可惜。近年很多人在谈到陈光时都觉得他要是活到了年授衔时,军衔很有可能是大将,甚至从资历及早期军功上讲,元帅都有可能。
关于陈光能授什么军衔,我们其实可以来看一下跟他不同时期的搭档们的军衔,由此有个对比。
从陈光军旅生涯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辉煌是在红军和八路军时期,后边总体给人感觉在军中走了下坡路,所以这个职业曲线就决定了他不可能成为元帅。虽然说他最开始代理师师长职务时,师副师长(实际是*委角色)聂荣臻,以及赴山东开辟根据地时期的师*委罗荣桓,建国后都成了元帅,其中聂帅资历上远超陈光,没有对比性。而罗帅在当年与陈光同职级时,陈光在师只是代师长,这个“代”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而且5年都没能转正,这多少能说明点事情了。另外还有个大坎,就是陈光一直没能成为中央委员。
邓华
如果在解放战争时期,陈光没有跟林彪交恶,一直以正规部队军事主官的身份参与,那他可能会有个大将的军衔。而我们以他最后任职的广东军区副司令员来参与评衔的话,大将军衔也是不可能的。年授衔时,肯定是会考虑历史战功,但建国后在军中担任的职务也很关键,不可能给个很高的军衔,配个很低的职务。其实与陈光同期担任广东军区副司令员的将领还有三位,邓华、洪学智年授衔的时候都是上将,但这两位都有当时刚结束的抗美援朝的军功加持。另外一位广东军区副司令员曾生,年被授予的是少将军衔,不过这位少将的资历,比起陈光中央红军的出身来说,要逊色不少。
当然,这些都是假设。就算陈光没有在火灾中发生意外,活到了年,他也是不可能有军衔的,因为当时他已经被免职,并且开除*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