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1月27日,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国情讲坛』第16讲在公共管理学院报告厅开讲。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副院长、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鄢一龙就“改革开放与中国五年规划体制转型”主题发表演讲。讲坛由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院长、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胡鞍钢主持。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委副书记、长聘副教授,国情研究院副研究员周绍杰作点评。
本文根据现场发言整理,内容已经鄢一龙副教授本人审定。全文约1.9万字,分上下两篇,本期推出上篇。
今天讲座主题是改革开放与五年规划体制转型,主要是和各位共同探讨改革开放以来五年规划根本性质、管理体制与编制体制的转型,并基于这种转型探索能够有效解释实践的新理论话语,提出公共事务治理规划、目标治理、集思广益型决策的解释。讲座基于我们的两项研究,一项是我年出版的《目标治理:看得见的五年规划之手》,另一项是王绍光和我在年出版的《大智兴邦:中国如何制定五年规划》。
《目标治理:看得见的五年规划之手》
▌鄢一龙著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年06月
1
《大智兴邦:中国如何制定五年规划》
▌王绍光鄢一龙著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年11月
2
进入主题之前,我先交代一下我们的方法论。近代以来的中学西学体用之争延续至今。我们倡导的方法论既不是西学为体,也并非中学为体,而是实践为体。我们的研究,不是从文献出发,而是从事实开始,先要经历一个“事实浸泡”过程。“事实浸泡”为何重要?任何理论概念,本质上都是关于现实世界的一个抽象的摹本。如果缺乏对于现实世界深刻的整全的认识,再精巧的理论必然也是失真的。我们通过参与发展规划*策研究形成理解,并与已有理论对话,提出我们的假说,再进行实证。[①]
一、国家计划体制失败了吗?
▌1、国家计划失败论:检验与反思
我们正处于第13个五年规划期,今天中国五年规划已经获得高度认可,很少人会主张废除五年规划。90年代的主流看法和理论却并非如此,当时盛行的观点是“国家计划失败论”。
年的世界银行报告《从计划到市场》对国家计划体制给出了一个历史性的宣判,认为国家计划因为其深层次的低效率的问题,本质上并不可行。报告还分析了计划体制的几个方面问题,包括:计划制定者无法得到足够的信息,以替代在市场经济中由价格所传递的信息。随着关系成为一个重要的因素,计划基本上成为一种个人化的讨价还价的过程。计划体制已经被证明对于工业不利,对于农业更不利。对于个人积极性的压制,要求实行一套严密的控制措施。[②]
美国*治学者福山更是贸然抛出了“历史终结论”的观点,认为:采取计划机制的社会主义制度已经失败,历史已经终结,人类社会只有资本主义一途,别无选择。[③]既便像斯蒂格里茨这样的“左翼学者”,同样也认为:这样的计划只能集中在一个非常“局部”的水平时(例如城市规划、企业规划)才是可行的,而全国性的计划框架是不可行的。[④]
可以说,当时西方理论界的主流观点就是国家计划体制已经失败,前途是什么?就是年世界银行报告标题开宗明义提出的“从计划到市场”。社会主义国家的前途就是与西方资本主义制度接轨。
我们可以把当时社会主义国家分为两类:一类是转轨国家,即与资本主义体制接轨的国家,另一类转型国家,即在借鉴西方体制的同时,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自主推进改革的国家。经过20多年的实践检验,出现了不同的结果,以人类发展指数来看,转轨国家要么是停滞之后再缓慢增长,要么是先下降后恢复。相反,转型国家中国与越南则是持续上升,而且中国是持续快速的上升。(见图1)
图1:转轨(型)国家HDI变化情况:(-年),根据UNDP:HDItrnds(-)数据整理。可获得数据的转型国家20个,其中第一组别为停滞上升型,包括5个国家:波兰,捷克共和国,斯洛文尼亚,匈牙利,克罗地亚;第二组别为下降恢复型,包括12个国家:立陶宛,拉脱维亚,俄罗斯联邦,塔吉克斯坦,斯洛文尼亚,爱沙尼亚,罗马尼亚,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摩尔多瓦;第三组别为持续上升型,包括中国、越南两个国家。
当时西方学者有一个看法认为转轨过程会经历痛苦的泪谷[⑤],还有一个词叫“休克疗法”,为了恢复健康,得通过短暂休克进行治疗。事后来看,我们发现这个“泪谷”非常之长,有许多的转轨国家的人均GDP20年后还没有恢复到转轨之初的水平,像俄罗斯等国家十几年才恢复。(见图2)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中国跟俄罗斯、东欧国家的对比关系发生了沧桑巨变,许多方面中国已经后来居上了。这也深刻地证明了“道路决定命运”,选择什么道路,就可能会影响一个国家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命运。
图2:转轨(型)国家人均GDP变化情况:(-年,年国际元计算),数据来源:Bolt,J.andJ.L.vanZandn().ThFirstUpdatofthMaddisonProjct;R-EstimatingGrowthBfor.MaddisonProjctWorkingPapr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