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万千人,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知识的学习在潜移默化中和岁月的流逝沉淀中缓慢的增长。处处留心是学问,时时思考增广闻;活到老、学到老,此言不虚,作为单元体的个人不断变化的发展之中成长成熟成就自身。有些事儿、有些人,注定要经过时间的洗礼才能够有所明白,也才能够了解这个世界的浩大精深。
小时候,喜爱文学、历史,几岁的时候就爱看大部头的长篇历史小说书,也爱听评书列传。在这些小说和评书中,总会出现一些村庄的名字,如宋家庄、李家庄、曾头市、马家集、王家台子、孙家堡、胡家寨、刘家屯、赵家楼,刘家屯子、逄家堡子等等,这些村庄的名称里都有一个“家”字,可这样的情况即村庄集市地名和我生活的现实中的村庄名称,以及现实中人们对村庄集市的称呼有所不同,实际的叫法完全不一致!
我生活的地方在安徽的北部太和与界首交界地带,而这一带也是河南与安徽两省的交界地带,称呼村庄时总是这样的,如宋庄、曹庄、孟庄、马集、杨范庄、范庄埠、李庙台、昝寨、宋桥、孔梨园、阜地刘庄、张楼、李兴集、黄门、谢土楼、前店子、史庄、刘窑、何庄、拍子张庄、小黄庄、董老庄、庙王庄、桃洼、巴楼、赵庙等等,这些村庄的名字和传统中的评书和小说里的村庄名字,最大的、最直观的区别就是少了一个“家”字,比如孟庄主要是由孟姓一大家子的人员组成,当然也有其他少数姓氏人家,占比极少,完全的就是一个孟家庄,为什么不叫孟家庄,而径称为孟庄?这是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当然其他村庄的名字也是如此!我曾经一直在想,难道是书中的地名儿错了,或者书中的地名儿被文学作品“加工”过了的?
当时的我给自己的解释和说明是这样的:也许是为了简略,称之为“孟庄”是因为称呼的方便、简单和容易懂;我还想这一定和中国人的习惯也有关系,中国人有一个传统就是“惜字如金”,能省略一些,绝对不愿意多添加一个字的,这种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有关史书的论著了,史书尚且如此,民间日常的粗言糙语更是简单得不像话了。历史上一些著名的战争案例,也许就是寥寥数语,或者聊聊十数语,也许这就是文化的习惯使然罢了。
内心深处总有点儿遗憾或者存在某种的不妥的感觉,年少的心灵一直觉得在村庄的名称里添加个“家”字,该多好哇、该有多帅气啊,还能给人温暖的团结的力量感,又反映了传承的记载力量。可现实并不是,这种困惑跟着我二三十余年,不得其解。因为有些知识毕竟不是书本就能够给出答案的(即使个别“偏僻”的书本能给出答案来,谁又能够保证能够读尽天下书的);再说了,乡野民间的很多“粗造型”的话语和经验是很难得以“登堂入室”的,要寻找其“踪迹”,或许最好的方式就是“走进去”,深刻的了解一下。虽是如此,野史路闻和方言俚语却充满了野性的、长久的生命力。
直到今年(二零一八年)的国庆时节,略微有一心解!我之爱人出生的村庄在蒙城与凤台的交界地带。距离我的老家也就二百余公里,同属中原官话,却讲话与发音略有不同。结婚已经数年,来来去去的也已经是数回了。总感觉有些方言上的差异,蒙城县城内的发音和阜阳这边的差不多。可是妻的娘家那边就有些细微的不同了:比如说汪庄,尽管蒙凤这边的方言属于阜阳方言一个分支,这里的发音是汪家,方言的发音还有另外一种听起来更像:汪ya(轻声),李圩村的发音是李圩家或者李圩ya(轻声)或者李圩ye(轻声,同),赵庄的方言发音赵家或者赵ya或赵ye,邓集的方言发音邓集家或者邓集ya或者直接为邓ya,等等。妻的出生地在蒙城凤阳的交界地带,一条茨淮新河分开了蒙凤,把一个大兴集市也给分成了南大兴(凤台县大兴集镇)、北大兴(蒙城县常兴镇)两部分;我的出生地在太和与界首的交界地带,一条北八丈河的一部分把太和县的李兴集镇与界首县级市的新马集镇分开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和妻子都属于“边界人士”。其实这两个地方相距也就二百余公里,所谓的一里不同俗,百里改规矩,方言自然更是如此,十里不同声,百里改方言。
仍就以汪庄为例,蒙凤段茨淮新河边的发言是汪家或者汪ya,就是这样一个特点,主要是汪姓人家组成的村庄。这个村庄的名称所显示的名称的指代意义往上延伸一点儿,和界太这边所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即“汪家庄”,这样的称呼就和历史上的称呼的意思是一致的了。需要说明的是,界太段北八丈河这边的方言发音,汪庄就是汪庄,因为儿化音比较严重,发音成了汪zhua(也是轻声),本来中原和北方大地的方言发音都存着儿话音的现象,这种现象对于南方人来说就叫做侉(南方人的发音的尖细对于北方人来说叫做蛮)。北方侉子、南乡蛮子是古往今来历史上的约定俗成的说法。
闲言不叙,还回到刚才的那个村子——汪庄,对比一下,无论是蒙凤界的汪家ya,还是界太线的汪庄zhua,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汪家庄,只不过是一边是省略了“家”,一边是省掉了“庄”,再加上方言的含混发音,是表达的意思在发音的层面上出现了分歧,想想也是地域和人为的情况。当突然想到了这一层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豁然开通”了,不觉得会心一笑,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灵感,却使我一个二三十多年的困惑得到了相对成熟的完满答案。
妻子的娘家的村庄户口显示为小刘庄,可是我导航开车总是找不到正确的地方,直到今年(二零二零年)端午节的时间,我才在导航图上发现显示的不是小刘庄的名称,而是“刘家”,即古代的刘家庄的缩写,因为户数人口少的原因应该叫做小刘家庄。所以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方言塑骨一方人的风格。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触摸”到生活人类社会的实质和“脉络”。纵然我曾经对成熟不屑一顾,认为这是走向死亡的标志性转折,但成熟带来的对世事洞察的明了,以及“秋毫”末节都能骨子里的“感触”。也许这就是代价,成长就是奔向死亡的代价。
读书、行路、阅历,增长见闻中才能让才干增加。人生阅历的增加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新鲜感和深沉的历史感都存在于人民群众最通俗的意识中。这也使我想起了那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莫言先生为什么在成名之后,依然喜欢流连于家乡的集市中,乡间集市斤两计较、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各色人等的嘈杂喧嚣,这也许就是最朴实的和最通俗的,才是心灵中永远的驻足。